西湖四月春光好

歌未竟东方白

李佳佳中心】儿女情长【十八

李佳佳上楼去收拾欧阳菁的东西，留下李达康和王大路这对老友坐在楼下谈话。

王大路看着一身休闲的李达康坐在欧阳常坐的位置，靠着欧阳经常抱着的抱枕，一时恍惚，想到那位大学时期的美丽女同学。他心下一叹，靠在沙发上毫无交流的欲望。

李达康却很想和王大路倾诉。对于欧阳菁的落水，他心中波澜，却连佳佳也不适合吐露，最后还是只有这位前同事能一吐衷肠。

“多年夫妻，我是真没想到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大路啊，我几天就一直在想当年咱们都还年轻的时候，在金山，佳佳才两岁，哭的时候，你我、欧阳、老易、毛娅轮着哄她。那会儿日子虽然艰难，不也是走过来了么。”

“她也这么大的岁数了，怎么就长不大你说，我看她还没佳佳成熟懂事。还满脑子风花雪月的幻想，我真的提不起情绪来跟她周旋。”

“欧阳跟着我，支持我工作，这我都记得，我也真的愧对她。可是后来见面就吵见面就吵。我理解不了她她也理解不了我，她还找人调查我！”

“最后，我真的是跟她吵架都没有心情。想法不一样，吵也吵不出什么结果。我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啊？眼界倒是大，什么项目都可以拿来做人情。我承认我是欠她，我李达康个人欠她的，跟京州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为了给你的两万块，她没少跟我哭闹，最后也还是同意了。现在她能想明白这两万块的事儿，却想不明白京州不是我李达康的京州。”

李达康说了半天，见王大路还是闭着眼靠着沙发沉默着，轻踹他一下：“你说句话。”

王大路抬眼看他，又靠回去，有句话他斟酌很久不知如何开口，现在却脱口便道：“达康，如果我跟你说这么多年我跟欧阳的关系从来没超过友谊的范畴你信吗？”

李达康毫不犹豫：“信。”看王大路目光复杂望着他，轻轻苦笑，重复道：“真信。”

“你的这个信任，你的这个从不怀疑，是深深地伤害了欧阳。”

李达康没说话，许久才笑起来：“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做人丈夫，不适合有家庭。”他说完这句话呆了一瞬，笑容飞速收了回去，语气近乎冷漠道：“我耽误了她，耽误了她一辈子。”

李佳佳背靠墙壁坐在二楼的楼梯口。她已经在这里坐了有一段时间，血液流通不畅，起身的时候双腿如针刺一般。好在她之前已经踢开了高跟鞋，她扶着墙，赤脚踩在地摊上，跌跌撞撞往回走。

佳佳躺在堆满了欧阳衣服的床上，拿出手机，戳开她长期置顶的“达康书记非官方后援会”。粉了这么多年的爱豆，终于换下西装衬衫、套头毛背心和老干部夹克，突然潮到飞起，群里直到现在还在鬼哭狼嚎。李佳佳盯着满屏消息，也不往上划，点开设置把群主转让了。

洗漱台上还摆放着种类繁多的化妆品，这不能不让佳佳联想到母亲独居的八年生活。佳佳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还残留着泪痕的女人。欧阳菁也许就经常流着泪站在这里，也许是因为韩剧里女主得了癌症，也许是刚刚结束和李达康的争吵。

李佳佳挨个辨认那些瓶瓶罐罐，然后拿着母亲的粉饼仔仔细细给自己化了一个繁复又精致的妆。遮了泪痕，也给自己带上盔甲。她重新看向镜子，从镜中美丽的面容身上好像又获得了一丝勇气。

她踩着高跟鞋，一路“哒哒哒”走下楼梯，并不坐，俯身把一张银行卡当着李达康的面放在茶几上。沙发上这两位都是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尖子，她也不解释这个举动，只道：“爸，东西我收拾好了，你上去拿一下。”

李达康有点不习惯她这个装扮和态度，没说话，应声上楼去提箱子。

看着他上楼，佳佳这才慢慢坐下，道：“叔，这是当年我妈转交给我的卡，我一直锁在家里的抽屉里，我刚才查了一下，有三十多万刀。你看这数对得上吗？”

王大路道：“你还给我我也就收了。只是你既然没用这卡里的钱……在美国还好吗？”

李佳佳摇头道：“清苦些罢了，我们这些留学生都是这么过来的。况且家里给我的钱也不少了。”她看着那张卡，又郑重道：“叔，我是真没想到你一直往这张卡里打钱。谢谢。”

王大路笑道：“这么多年跟我客气什么，我把你跟小凯都是当自家孩子看的。”

李佳佳也不由一笑。

她上一趟楼整个人又沉稳、沉郁了许多，王大路看着她明显认真重画过的妆容，担心道：“你别想太多。你爸妈这事儿吧……”他想找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斟酌半天没找到，只好拍着她的肩道：“别怪你爸。你妈妈的失败完全在于拒绝成熟拒绝长大，没有跟上你爸爸的脚步。”他说完发现这意思有些不对，叹口气，道：“你别装傻。你妈妈的事，你爸爸有责任我有责任。对你妈妈，你就不清楚？”

佳佳知道李达康能听见自己的话，不管他就在自己身后还是躲在她待过的楼梯口。她坐在沙发上，脊背笔直，道：“婚姻是两个人的事，连我都没有插嘴的余地，叔你又哪里来的责任？”

“我的责任倒是有的，”佳佳慢慢道，她说完这句话鼻子就酸了，还是克制着眼泪，近乎自虐地让自己说了下去：“我明明知道我妈不成熟，我明明知道她自己独居，我明明知道她的想法不对。”佳佳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可我什么都没做！我如果多劝一句，多和她聊聊天，也许，也许她不会犯错误。我爸心里只想着工作不愿意和她浪费时间。我、我又没有几百万百姓要操心！我天天刷推特刷微博追剧养猫，还……天天花那么多时间管那么一个破粉丝群！就不愿意纠正她、劝她、和她说说话。我……我怎么能不管她啊……”

佳佳还是哽咽到说不下去，她拼命眨着眼，不想哭出来。

“佳佳。”

有温暖的手掌从沙发后摸她的头，李达康弯腰看着她，在她耳边安慰，“不哭。佳佳不哭。”李佳佳仰头，模糊的泪眼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瞬间泪飞如雨。

高级防水化妆品垒起来的妆容，还是被她哭花了。李达康拿着卸妆水一点点给哭得都要抽起来的闺女卸了。他才知道佳佳心里藏了这么多事儿。

帝豪园是待不下去了，叹口气，跟王大路告别。

坐在车里，佳佳倒是不哭了，但身体还是抖着。

达康无奈道：“你再把自己哭坏了。有什么好哭的，明天你不就看你妈去了吗？”

佳佳一抽一抽道：“我看到你就想哭。”又补充道：“你、你别安慰我，你越安慰我越想哭。”

李达康拧开水杯，递过去：“喝点热水。”

佳佳小口抿着热水，倒真是不打颤了，呼吸也平稳了很多。

李达康长舒一口气，启动汽车，直奔菜市场。拿出自己对待哭花脸女人的杀手锏，问佳佳：“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于是下了班蹲在院子里撸着猫特别开心的孙海平，就看到了穿着……奇异，拎着两大塑料袋小白菜，身边还有个红着眼睛美女的达康书记。孙书记差点没被吓坐下。就见自家班长对自己扬了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