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四月春光好

章燕和不是空口胡说，《寻仙》主创跑宣传的确来到了河东。她在盛明市区和已经在大半个中国转了一圈儿的剧组会和。

女主角贼喜欢章燕和，大半年不见对着前辈还是亲热的不行，以自拍为借口搂住她的胳膊就不撒手。一惊一乍道：“啊？章姐你就和我们跑这一站？”

章燕和笑眯眯的：“我家在这儿啊。”

“啊对哦，我还说姐你怎么连北京的首映也没来。”

刘昀在一旁看不下去，这个傻丫头，你章姐人就在北京，那是根本就不把咱的电影当回事儿！刘大导把围了一圈儿的人扒拉开，问：“真不打算复出了？”

《寻仙》上映半月，票房已过十亿，口碑也是大丰收。章燕和饰演的司南算是电影中最吸粉的角色没有之一，多少粉丝千呼万唤，本尊却连个微博都没认证。观众的热情是吝啬的，照这样下去，热度消弭是迟早的事情。

章燕和笑道：“要是你拿着本子来找我，我就考虑考虑。”便是默认了。

刘昀刚想问是不是家里那位高官的意思便得了这话。他叹口气，想想如今的影视圈，适合章燕和这个年龄的角色实在是太少了，难道要她这么优秀的艺术家去演恶婆婆吗？

整场映后见面会下来刘昀都无精打采，不过他是导演，观众们啊啊啊啊啊的还是演员，尤其章燕和惊喜现身时候鼓掌起哄声要掀翻屋顶。观众们刚观影完毕，司南立在残破天庭中拈花一笑的风华还在眼前，正是最为亢奋的时候，被选中提问的观众们哪怕是某家粉丝也都要表白一番司南女神。

如此疯狂热烈的追星架势，章燕和很有些不适应，颇为动容。

结束工作，主创们吆喝着要章燕和这个东道做东。不好扫兴，章燕和领着剧组下馆子，介绍：“这家酒店的烤鱼是一绝。”

不用拉投资不用谈生意，电影成绩又很棒，饭桌上气氛极为轻松，大家拿着菜单嘻嘻哈哈一通乱点。章燕和听他们天南海北地侃，估摸着李达康的常委会快开完了，便拿手机给他拨电话。

主创们礼貌地保持安静，听章姐跟姐夫交代让他自己一个人按时吃饭。电话刚挂，包厢的门便被敲响了。男主笑道：“难不成是姐夫来了？”

他虽然这么说也只是开玩笑，他们这一行都是当红演员，是粉丝来要签名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木门打开，门后的人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是杨午清。

刘昀和杨午清都是为第五代导演翘楚，彼此也算相熟，不由愕然道：“你怎么来了？”这儿可不是北京，偶遇在这儿是解释不通的。

杨午清环视包厢内一眼，松了口气：“你们果然在这儿。”他来意如此鲜明，几位演员立刻站起身把他往里让。杨午清却不急着进来，反而往外招招手，又拉进来一位女士，正是他的夫人，业内著名制片人。

夫妇两人进门来，杨午清取了杯子先满满倒了一杯白酒：“不请自来，打扰各位，以酒赔罪。”

刘昀和杨夫人握手，看他喝完了取笑道：“知道打扰你还巴巴找到盛明来。”对他为谁而来已是明了八九分。

杨午清不与刘昀斗嘴，反而又斟了一杯酒，举杯敬章燕和：“燕和姐。”话方出口，剧烈的情感波动让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干脆不再说话，扬脖一饮而尽。

章燕和看他的样子无奈地笑起来，也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抬手喝了。这才道：“怎么莽莽撞撞找到这里啦？”

这话虽是问句，却更像是对弟弟妹妹的轻声嗔怪。

众人重新叙过座次。刘昀指着杨午清道：“看来你微博上对寻仙吹的那五百字是真情实感呐，来喝一杯。”

杨午清怼他：“我那是给燕和姐写的，可不是夸你。”

章燕和笑道：“还有这事儿？”

刘昀道：“我还说这小子昨天怎么在微信上巴巴问我今天宣传的事儿，原来是抱着来堵人的打算。”

杨夫人姓钟名晓，和章燕和亦是旧识。她挨着章燕和坐着，闻言道：“燕和姐这些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也就今天这一个公开通告，寻仙出了定妆照午清都差点不敢信。”

他们这些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几位主演年轻些，看着几人谈笑风生，基本插不进话，乖乖充当背景板。

章燕和笑着抬抬手，吵吵嚷嚷的几人顿时住了嘴都看过来。她拉着钟晓的手对杨午清道：“也十多年不见了吧？前几年我开摄影展也只见了晓晓没碰上你。你真想找我问刘导要个电话就行，一定要这么找过来，是有事儿？”

杨午清不提防章燕和这么平静，他略有不习惯却又觉回到当年，十多年倏忽而过，她还是那个平和稳重的大姐姐。

他低声而清晰地说明来意：“我想公映《凤凰城》。”

章燕和一怔，刘昀立刻叫了出来：“齐芳的遗作凤凰城？”

小说《凤凰城》是著名女作家张芹的代表作，小说节选至今收录在中学课本里。张芹和导演齐芳合作电影不下五部，彼此磨合了近十年，艺术水准炉火纯青以后才敢动这部著作。却在电影未完成时，在去往剪辑的路上双双车祸丧生。那部《凤凰城》也就成了老电影人永远的惦念，哪怕时至今日，猝不及防听到刘昀还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章燕和是《凤凰城》的女主角，杨午清则是当年齐芳的御用摄影师。

两人曾是最熟悉的工作伙伴，章燕和留在电影史上的痕迹倒有一半出自杨午清的镜头之下。《凤凰城》后，齐芳的电影团队各寻出路，章燕和退隐影坛，杨午清转做导演，世殊时异，今日又为一部《凤凰城》重新聚首。

章燕和垂眸不语，半响方沉吟道：“那牵扯的问题可就多了……”她对上身旁钟晓期待的目光，叹道：“这是寻仙的聚餐，吃完饭咱们再聊。”

杨午清当即道：“这顿饭我请。”

刘昀习惯性怼他：“可不得你这个不速之客掏钱。”他吃一口小菜，感慨道：“要是真能上映，首映别忘了给我留票。”

杨午清微一笑，果真克制着不再提这件事了，主动聊起《寻仙》来。

吃完饭，刘昀带着寻仙主创先撤了，把场子留给章燕和三人。方一出包厢门，憋了一顿饭的男主角便委婉地提起话题：“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午清导演。”

刘昀被他一句话勾起思绪来，走了会儿神也不顺着他的话说，只道：“当年齐芳张芹和你们章姐那可是华语影坛大名鼎鼎的娘子军。”

不再说什么了，他满腹惆怅出了酒店，正准备安排大家上车，却一眼看到了停车场角落的一辆奥迪。车牌太显眼了，燕A00001.河东省委书记的座驾。

其他主创也顺着导演的视线看了过去，微微一惊之后也不当回事儿，却见那车的车窗降了下来。

李达康招手请他们过来，笑吟吟问：“这么早就散场了？”

刘昀还没答话，女主角惊呼一声，磕磕巴巴道：“姐、姐夫……？”她这一声算是代替所有人喊出来的，身后主演们俱都一脸懵逼。

拍摄时省纪委曾到过剧组，刘昀是早知道章姐夫身份的，笑道：“章姐还在上面，今天杨午清他们夫妻俩有事儿找章姐商量，我们吃完饭就先走了。”

既然她有事，那就继续等吧。天色渐黑，李达康让司机开了车厢里的灯，拿着红蓝铅笔翻政策文件，一边翻文件，一边等媳妇儿。

李达康把文件翻完了，天色也黑透了，章燕和还没出来，他便又有些疑心她已经走了自己没看见。

李达康给章燕和打通电话，也不提自己等她，只问她在哪儿。章燕和答一会儿回去，只这么一句，李达康就听出她情绪不对了，挂了电话便往酒店里走。

《凤凰城》的麻烦有很多。当日的出品方和投资方早已消失在二十年的时代洪流里，张芹和齐芳又已经身死，光版权在谁手里这个问题，翻一万字的司法解释也未必能理清。凤凰城的配音还没有最终完成，而上个世纪末的画质音质又能否被如今的时代接受？诸如此类等等。

与之相比，它并没有完成最终剪辑反倒不是大问题了，杨大导既然主动提出，肯定是要做终剪的。——章燕和最踌躇的却恰恰在此，她并不质疑杨午清的专业水平，而只怕他对电影的理解和齐芳张芹存在分歧。这部电影算谁的作品？这是比版权更令人头疼的问题。

而谈及这些的过程中又不得不一次次翻出回忆，一次次提及故人旧事。章燕和红着脸颊无比冷静地又干了一小杯酒。

铃声响起，电话里丈夫熟悉的声线将她从回忆中拉扯到现在，她晃晃头，这才迟钝地感受到醉意。

杨午清拍着桌子流着眼泪也喝了不少，倒是钟晓要开车，滴酒未沾。她听见章燕和接电话，说起回家云云，不由小心道：“谁来的电话啊？”章姐走出李英的过往又开始新生活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脚步声，钟晓回头只见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气度俨然，绝非俗流。

章燕和坐在椅子上喊：“达康。”她对钟晓一仰下巴，“他来的电话，我再婚的丈夫。”

李达康一听这个介绍便知道她这真是喝多了，更何况一进门便闻到屋中酒气熏天，无奈地探身去摸她的额头。

这一场电影谈下来杨午清情绪也很激动，他仔仔细细审视了一遍燕和姐再婚的丈夫，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猛地站起来，举起酒杯：“你是燕和姐愿意嫁的男人，我认你是我姐夫。姐夫，敬你一杯！”干脆利落一杯干了。

李达康：……得，又一个醉鬼。

他能感受到杨午清的话真心实意，因此也给他面子，举起章燕和的杯子，同样一口饮尽。

杨午清当即叫了一声好。

钟晓生怕杨午清这个人来疯再跟章姐夫拼起酒，眼看今天事情是谈不下去了，干脆请服务员进来帮忙一起把杨午清扶出去。

李达康扶着章燕和就很轻松了，章燕和酒品也好，喝醉了也不闹事。——准确地说她目光冷静言辞清晰脚下还能走直线，除了脸红了一点根本看不出她已经醉了。

钟晓把自家男人扔进后座，关上车门去和夫妻俩告别。一辆黑色轿车已经缓缓驶到他们身侧，钟晓对突然冒出来的章姐夫心生警惕，不留痕迹地去看车的型号价位。

哦，奥迪啊，就是车牌牛逼了点。

钟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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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章本来是想写章阿姨耍酒疯，撒娇弄痴的……没写到字数就已经爆了……【捂脸】

汇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