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四月春光好

　　欧阳菁匆匆忙忙收拾好和女儿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城市里的车子少了下来，李佳佳卡着限速违章的速度，一路开上高速。

黑夜笼罩着大地，道路似乎没有尽头，高速指示灯环绕的路途中，不时有拉沙子的大卡车闪过，让李佳佳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欧阳菁还在不停地打手机，只不过，每一次回应她的都是“嘟嘟”的盲音。佳佳看着母亲像是心有所感一样越发焦虑，她劝又劝不动，心里不好受极了，只能紧抿着嘴闷头开车。

　　“喂？欧阳。”

　　正当欧阳打第608个电话时，机械冰冷的提示音忽然变成了有温度的人声。

　　欧阳菁突然拿不住东西，手一软，手机直接滑到了座位的下面。

　　李佳佳也被惊到了——不是安全带绑着，就要跳起来。

　　“喂？欧阳？欧阳！”

　　深夜远途寂静无声，李佳佳能听到掉在下面电话里隐约的声音。她看了一眼嘴唇哆哆嗦嗦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的母亲，只好大声喊道：“李青？！李叔？！你还好么？”

　　“佳佳也没睡？”欧阳菁捡起手机开了免提，李佳佳听到电话里说：“我手机没电了，现在才来得及充上电。”

李佳佳心里塞满了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如果她全无所知她可能要骂脏话，但是她知道在盲音背后是什么。——欧阳菁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她用欧阳菁的手机接了赵东来的电话，是个噩耗，挂了电话之后她把通话记录删了。

　　“没事就好，”欧阳菁也不想骂人，哪怕虚惊一场，她心中还是莫名其妙满是重获新生之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们快点休息吧。”

　　“我……我们……”

　　“怎么了？”李达康听着欧阳菁犹犹豫豫，忽然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现在半夜两点半，你们不在家里？”

       “……”欧阳菁说：“还有五千米到林城了……”

       李达康要疯！京州离岩台远，离林城那也不近！

       “这他妈大半夜你让佳佳开高速！抓紧回去！”

佳佳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话音就不自觉呛起来：“我已经开了三个半小时高速现在都到林城了，现在回去才是要命好吗！”

　　怎么这么不省心，李达康心里有暖意也有无奈：“在最近的出口下。”他放柔了声音：“佳佳，现在太晚了，你下了高速跟你妈在附近住一晚……”

　　“你怎么样？”李佳佳忽然打断问了一句。

　　“我没事儿，手机没来得及充电，”李达康忍着咳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你现在在哪里？”

　　“我？”李达康被李佳佳问的愣了一下，紧接着道：“我还在现场。离你最近的出口是哪个？”

　　李佳佳看一眼导航：“林城南。”

　　“林城南，那好啊。”李达康略一思忖：“下了高速往北不远，就是潘安湖风景管理处，那边宾馆都不错。”

　　“我知道。”

　　李达康轻声笑了一下，语气像是捧出自己的宝贝给自己最重视的人炫耀：“你知道啥？你都多少年没去过了，你出国那会儿那里还一片烂尾楼。”

　　欧阳菁说：“你就别操心了，都有导航。”

　　李达康哪儿能不操心，又问她们身份证带了没有，这么一路絮絮聊天。等听到她们娘俩已经安全到达宾馆，成功入住，李达康才算放下心来挂了电话。

　　这一天折腾下来身心俱疲，欧阳菁去洗澡，李佳佳瘫在床上歇着。

　　欧阳菁从卫生间出来，喊李佳佳去洗漱，女儿却没理她。

　　“快去！”欧阳菁走到床头拍了李佳佳一下。

李佳佳依然没有动，却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妈，你说世上有一点儿私心都没有的圣人吗？”

“没有。”紧张了一天，忽然放松下来，欧阳菁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强打着精神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李佳佳应付。

李佳佳却谈兴甚高，更确切的说，是精神亢奋。她翻身坐起来，撑到欧阳菁身边，目光灼灼：“那李青也不是？！”

“当然不是。”欧阳菁闭着眼快要睡着，软软推了一把女儿。

“那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佳佳依旧不依不饶。

欧阳菁轻笑一声：“他对你好还不是应该的。”他又不会有孩子了。

李佳佳轻嗤：“你刚刚还说他不是圣人，不是圣人会对半路的闺女这么掏心掏肺？”

“那是因为你亲爹对你太不好了，所以你才觉得正常的好不正常。”

李佳佳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噎得胸口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语速极快的说：“正常的好？正常的会跟踪我？！正常的会一见面就想当我爹？正常的会快死了第一反应是骂你让我开高速？正常的……”

“你等会儿！你等会！”欧阳菁坐直身子，也不再迷迷糊糊，信息量太大以至于她不知道该先消化哪一个。

“一个一个来。”欧阳菁问：“跟踪你是怎么回事儿？”

李佳佳的眼睛亮的发光，她像是在长久摸不到出路的山洞里找到了前方的光亮：“第一年，就是我爸……第一年，我回来，从监狱看完你，发现一个小黑车一直跟着我！因为这事儿，赵东来才把李青派过来的，见面第二天他就下意识给我挡了一刀！”

没有圣人，只有爹啊！

“他也不是只救了你一个人啊！而且你是不是认错了？”欧阳菁立马反驳：“他那辆车你站路口一分钟能过10辆。”

“后来我问过他，他承认了。”

欧阳菁吞了吞口水，她觉得嗓子有点发干。如果按照……李青那时候根本不会认识李佳佳。

“快死了又是什么？”

李佳佳知道自己一时嘴快了，沉默几秒，硬着头皮道：“其实来之前我接了赵东来一个电话。说，李……他被埋在下面了，刚刚应该是被救出来给咱们打的电话。”

李佳佳说完，不敢去看欧阳菁的反应。低下了头，却不住嘴——李佳佳的性格里继承了父母的决绝和一往无前，她语速又快又急地分析着情况，根本不去看母亲的反应，只想快速把她刚刚头脑风暴的一切都倒出来：“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还会惦记着继女夜里开高速不安全！”

“还有，刚刚聊天，他怎么知道我在林城待过？还是林城没建好的时候待过？你跟他说过还是他查我？他查我难道就正常吗？”

李佳佳最后丢王炸，“就算这些都能勉强说通，他一个缉毒打架出身的，怎么做行政就那么能耐呢？能耐到连林城市委常委都不稀罕？！”

欧阳菁死死咬住下嘴唇，可她的嘴唇还是不停地在轻微颤抖，像是小心翼翼绕着走的窗户纸被小孩子鲁莽地扔过来一块石头。平日里那些被她刻意忽略，刻意忘记的事情，一件件无比清晰涌进她的心里。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直觉的可怕，网上无数情感专家不停的告诫，如果你在相处中感觉到一点儿不对劲儿，请不要忽略过去，一定要追究到底！欧阳菁不是不想深究，只不过深究的结果太过荒诞。

为什么刻意忽略，就是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不正常”，这是她贪恋安稳幸福的当下，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爱是真的，幸福是真的，她管他为什么不慕名利！

“你想说什么？”欧阳菁面无表情：“李佳佳，你说这些，是想得出什么结论呢？”

“我……”李佳佳被问住了，她心里隐隐有了个结论，可那个结论她不敢说。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妈妈，她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像个疯子？

她只是想旁敲侧击，让母亲否定自己的痴心妄想。或者得到更多一点信心，达成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默契，然后母女齐心，扒下他的画皮。

如果真的是你，为什么不认我们呢……

如果不是你，贸然试探，他们家里的三个人又该如何自处。

“佳佳，你这是，魔怔了。”欧阳菁摸摸女儿的小脸，李佳佳脸颊滚烫，欧阳菁的手指冰凉：“累了一天，快去洗漱吧。”

李佳佳不再争辩，默默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却忽然回过头来：“你们结婚之后，我问过他为什么娶你。”

他说，我们彼此相爱。欧阳菁咬着牙关，别过头去。

“他问我看没看过聊斋，说他是灵魂要转世，数跟欧阳菁感情深，所以来找你庇佑。”李佳佳的身体颤抖起来，“那时候，我还当是玩笑话。”

她说完这些荒诞又缜密的猜测，嘴角抽动一下，砰的一声关上浴室的门，花洒的水打在地板上溅起哗啦啦的水声。

跟我感情最深。

欧阳菁抓住自己的胸口，她的胸口憋得难受。她现在恨不得飞到李青身边让他给自己一个交代，又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他。

她想起他字体眼熟的情诗，风格更眼熟的工作材料。婚姻往事一幕幕从记忆里跳出来。她从身后死死抱住李青，头抵在他宽厚的肩背上，男人低哑的声音从时光深处而来飘进她心里，“如果李达康还活着……”

我只是个软弱的普通人，当不了李达康识大体的妻子，也没有能力给李青他想要的庇佑。

欧阳菁只是不敢承认。

他们见的第一面，是李青毫无缘由的主动探望。李达康哪儿有什么鬼堂弟啊！就算有，也没有只说一次的堂弟。一个前途远大的警官更没有必要向一个刚出狱的女人求婚！谁家娶媳妇儿从监狱里找啊！

李青解释说因为爱情，他说到做到，欧阳菁没有不信的道理，她是最相信爱情的人。

这个时代足够好，一对真心相爱的男女跨过所有社会条件，也能终成眷属。

“妈。”他们的女儿小心躺在她身边，试探着抱住她的胳膊。“咱们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欧阳菁靠在女儿肩膀上，眼泪怎么也流不尽。

夜长争得薄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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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绽太多了，只是没往这方面想，但凡佳佳把这个可能提出来了，欧阳心里就确定了。

请大家跟我读一下标题，忽报前情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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