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十七、鸳鸯交颈笑人间
佳佳回美国正式工作没几天，转头接到妈妈电话，赵东来要给李青提林城市局局长。
虽然早知道这人不是池中物，这消息还是来的太快了。一个局长还不够让李佳佳稀罕，她反而有点担忧这人会不会以后进步了就变样，不说贪污腐化，变成李达康那样也受不了啊！
欧阳菁言语带笑补充：“你叔叔拒绝了，说他不稀罕。”
“啊？”李佳佳满头问号愣住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会是你拖人后腿了吧。”李佳佳笑着给欧阳菁开玩笑。
“你这孩子！”欧阳菁隔着屏幕笑着作势要打她，忽然郑重起来，对李佳佳道：“这种话，咱娘俩开开玩笑就是了，你以后不要乱说。”
李佳佳一时觉得妈妈有点小题大做。
只听欧阳菁继续说：“至亲至疏夫妻，何况我们这种半路夫妻。我可担不起一个人的未来。佳佳，你以后结了婚也要记住，夫妻之间是有度的。”她难得对女儿摆出成熟强势大家长的正色模样，语重心长：“人的本性争功诿过，一些转折点上，如果你死缠烂打阻止或者逼迫对方做了不合他心意的决定，将来过的好还好，如果不好，天天意难平，那所有的错可都是你的了。”这是她的人生经验，她当年尚属“自愿”，可最后依旧意难平。
李佳佳认真点头，意识到自己妈吃的盐确实比自己多。
正聊着，李佳佳看见一杯牛奶放在了妈妈的手边，接着，笑眯眯的李青出现在镜头里。
“你不想去林城？”李佳佳问他：“我妈说你不稀罕……”
“我稀罕。”前市委书记并不是看不起一个公安局长的位置，反而正是无比重视，才不想再投入这样的工作。李达康跟女儿解释，“我现在在厅里虽然忙，但上头有高个顶着，压力没那么大。到林城是要负担几百上千万人口的生命财产安全，这样的组织重托，劳心劳力，真受不了啊。”他疲惫的身体里贡献不出这样庞大的精力，只想养老。
“再说了，”李达康看一眼妻子，握住她的手向女儿温声道：“我也能多陪陪你妈妈。”
“真的？”李佳佳问。
“千真万确。”现在没地可以给她了，阴差阳错竟如了她的意。当年她随自己到处奔波，如今他陪她定在这里，已经是迟来了。
母亲和继父差了十五岁，可欧阳菁如今生活美满保养得宜，李青更是气质沉稳全不似个毛头小子，夫妻俩在视频里笑盈盈望着女儿，居然非常登对。彼此气氛温情脉脉。
李佳佳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第一次真正接受了这位继父。
她在心里想，逝者已矣。
不单是女儿，其实欧阳菁更不稀罕，当年欧阳行长和李书记的官不可谓不高，然而家里冷的像冰窖，她早把功名利禄看透了。她这几天总是想起柳永的一句词：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他们夫妻俩的日子蜜里调油，全不知因为消息的逐渐流出，各自的事迹又被拿出来在各大机关八了一遍，吃完瓜大家纷纷感慨，牛逼，我等凡人只能跪！
然而身为办公室主任，那就是一把手和大家矛盾的挡箭牌和缓冲带，再牛逼的人也得被骂。被骂怕什么啊，李达康早三十年前就想开了，世唯庸人无誉无咎，我随心所欲，你们爱咋咋地。
这几年下来，李青很是给公安系统培养了几个年轻拿的出手的笔杆子。他虽然拒绝了赵东来的橄榄枝，却从不压着厅里的年轻人冒头，所以那些能文能武的小年轻，对他的尊敬越发真心实意。
点拨后进、襄助领导，从复杂诡谲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中挣脱出来，享受家庭和乐生活，李达康这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他像终于退休的老干部一样，悠哉悠哉琢磨起每天的菜单来。
简而言之，老婆孩子热炕头。……虽然孩子还在大洋彼岸没认爹吧……
赵东来实在奈何李青不得，他有时会有自己已经是大领导，配了个专职、高级、全能秘书的错觉，不但能把办公室一揽子事情包圆，还政治敏感度高分析局势一针见血！——更别说这秘书还能兼警卫，绝了！
林城的事情渐渐步入正轨，赵东来把自己的全能秘书叫过来甩出一本内刊：“这个李青不是跟你重名儿吧。”
李达康拿起来一翻：“是我写的。”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
处在这个位置，看清了从前被遮住的一些真实，他有义务有责任揭掉一些东西，让更多居高位的决策者看到他们希望，却总看不到的真相。
赵东来想想这篇文章的思路眼界，突然觉得不是自己做大领导配了个好秘书，而是大领导来给自己当秘书了……
“厅长，事情是做不完的。”李达康对着自家老铁掏心掏肺传授人生道理：“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干什么都不如活得长，活得长才能干的多啊！”
赵东来：“……”
李达康对赵东来这么说，自己当然身体力行，尤其欧阳菁现在在家里对着电脑做投资，是个趴窝里就不动弹的懒猫，身体健康状况要不是在狱里生活规律荤素搭配还要再差一点。
仗着李青的强健体魄，实质上比欧阳菁更宅的李达康胁迫着老婆半年走遍了京州所有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
登山爬水！要热爱运动啊！
被监督着做完一套健身操的欧阳菁趴在丈夫宽厚的背上给他做俯卧撑的增重道具。身下年轻男人的肌肉热气蒸腾，雄健有力。李青伏地健身，欧阳菁环住他的脖子，脚尖踩在他的小腿上，处在一个并不安适的状态，把所有的重量交付给他，安心随着他起起伏伏。
她忍不住想，李达康那小身板跟李青一比，就是个战五渣！各个角度上！
丈夫拒绝升迁陪在自己身边、夫妻俩在卧室胡闹、男人拥着她看电视、厨房传来炝锅辣椒香气，欧阳菁在这些场景中不能不感到幸福。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是李达康活过来满足了她所有的幻想，心里有她，心里有家，她对李达康的全部要求加起来也就不过如此了。
李达康这天出差回来，进卧室换了衣服，顺手把紧闭的卫生间门推开看了一眼，果然是媳妇儿洗澡呢。
欧阳菁开着沐浴头，真没听见外面的声响，看见门被推开吓了一跳。哪怕是自己的丈夫，毕竟结婚不过一年，自己又比他大很多，身躯不再年轻鲜艳需要衣服首饰遮掩修饰，洗澡的时候有时候会刻意避一下，还真没让他看过自己沐浴。却不料李青毫不见怪地进了门，欧阳菁刚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李青已经开始自顾自开始洗手了，居然还有心情跟自己说些家事和闲话。他洗完手给她捎上门，随口叮嘱：“今天早点开饭你洗快点儿。”
欧阳菁：是我这么没有吸引力还是你见多了女人裸体？？？
她跟着李青终究不似和李达康，欧阳菁不免疑神疑鬼了点，不自信了一点，越想越烦躁。她结婚之后被李青宠着，那点胡搅蛮缠的性子又显了点儿影儿，晚上躺在床上旁敲侧击：“今天跟佳佳视频，佳佳对你的态度比咱们刚结婚那会儿好多了。”
李达康一点都不骄傲自满：“革命尚未成功呢。”迟早我得让她把那声爹喊出来！
“佳佳啊，咱俩刚结婚的时候她就是过不了她爹那个坎儿。”欧阳菁察言观色，见李青脸上并无异样，放心大胆地往下说，“这过去的人呐，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
嚯我还是星星呢~李达康受宠若惊，侧过身来搂住妻子，笑道：“这怎么讲？”
“在的时候觉得冷，人走了又觉得亮。”欧阳菁顺着问：“你心里有亮着的人吗？”她自忖铺垫的极好，气氛也棒，肯定能把话套出来！——却眼睁睁看着李青脸上的笑淡了点。
李达康那是多精的鬼啊！感情你夸了我半天是绕圈子套话啊！
他这气没生一半，看着妻子有点紧张的脸又一下子撑不住笑出来，刮一刮她的鼻子，还有点没好气：“没有！”
“总不会我是你初恋吧？”欧阳菁手往下摸，“你可别骗我，你能是没碰过女人？”
互为初恋李达康：……是没法解释哦。
李初恋用他聪明的脑瓜子追根溯源，摸查到了今天不同寻常的原因，他避开这个问题打直球：“因为今天你洗澡被我撞见了？”顺着这句话音，低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荤话。
欧阳菁先羞后气，举着拳头打他。李达康尤不干休，他哪儿有什么节操啊，非常顺溜地又调戏老婆一句，没有一个敏感词，却荤到作者不敢写。
不正经！耍流氓！欧阳菁脸红到耳后根：“你、你自己思想不健康……”
李达康抓住她的小拳头，垂首去亲她，把人亲到眼睛湿漉漉的，这才慢条斯理道：“天天胡思乱想什么，我还不是怕你受不住……”被欧阳菁一把捂住了嘴。
李达康一笑，来吧初恋，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今天实在是过了火，欧阳菁嗔他：“你放尊重点儿。”
李达康一点磕巴都不打，张口就喊对媳妇儿的尊称：“好姐姐……”
欧阳菁一阵羞耻。
她的小丈夫哑声说：“你就从了我吧。”
李青抱着欧阳菁，他抱着她的姿势和李达康一模一样，欧阳菁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她无疑是非常接受这个怀抱的，她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清晨欧阳菁醒来时候，难得没有想起来自己睡了一夜脸上都是油起身去洗漱，她懒洋洋窝在李达康怀里，毫无仪态地打了个哈欠。
夫妻俩没过多久就另买了一套宽阔敞亮的新居。
李达康一心想要女儿回国，自家现在的小客房绝不能安顿他宝贝闺女，早就琢磨着要换一套房子。除了闺女还有老婆，李达康比欧阳菁自己还要在乎她的外貌体态健康情况，保养美容都是要用钱的。李青工资小康水平，他们现在也没太有负担，不打算要孩子，李佳佳更是用不上他们的钱。李达康两辈子加起来不知道怎么花钱(钱局长:？？？)，工资上交的时候一再对欧阳菁表示出自己每一分钱都恨不得砸到她身上的强烈意愿。他日常还写点文章，积累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啊说了这么多其实首付的大头还是欧阳菁掏的。欧阳女士金融专业业内老手，定期活期私募公募固定浮动都有，基金配比组合稳得一批，收益率杠杠的，赶不上大公司投研部门，赚点小钱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达康对此毫无仇富心理，偶尔工资到账的时候看着入账数字发一下呆，也能立刻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老婆的本金都是他的嘛！
嗯，吃达康书记软饭没毛病。
冬天来的时候，李达康给老婆提意见，“别剪了，你留个长头发吧，好看。”
欧阳菁随口道：“你见过啊？”
当然。你长头发，连衣裙，特别漂亮。
李达康反手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
一条丝绒红裙子。
欧阳菁想，他肯定不知道李达康追她的时候也送过。她被丈夫伺候着把裙子换了，对镜一照，焕然生辉。
不久之后，新房子装修完成交了钥匙，两人一起忙了半个月把屋子收拾好了。
可以安顿下来了，家是幸福的终点。
李达康有时候见自己的养生书也啼笑皆非。可他奋斗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天下人老有所依幼有所养鳏寡孤独废弃者老年人有心情养生看戏种花钓鱼么。欧阳菁年纪大了，得多保养。
这天李达康突然发现自己和欧阳结婚纪念日快到了，欧阳菁当然不提及，也早就不在乎了。只剩下李达康数着结婚纪念日过日子。啧，挺遗憾过不了从前。
我自己知道，四十年了。
他晚餐时候象征性地给自己和欧阳菁开了一瓶红酒，一起对饮了几杯，窗外风清月朗。
从前以后，漫漫长路，我与你同喜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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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来：你难道只是一个办公室主任的料子？
李青：我觉得我能当省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