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梭】八、白发如新

章燕和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独自一人的家,这是干净整洁的卧房,鸟雀在半明的晨曦里喳喳叫着。

她有些怅然若失地摸一摸额头,心里居然并无多大怀念,这才是她的世界,哪怕同床异梦,分崩离析。总要我亲手了断。

章燕和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家里没人,也没什么变化。她查了查新闻,李达康跟她吵完架第二天就跑外省调研去了,如果和“自己”碰上面也只是一早上。手机里没有和李达康的通话记录,也没有聊天记录。

——章燕和松了一口气,如果丈夫对她的态度模样被另一个自己亲眼目睹了、正面遭遇了,实在令人羞惭。

书房的资料也被翻动过了,章燕和把自己的创作笔记都拿下来摞在书桌上,无意识地开始收拾东西,满满当当装了一箱子才突然反应过来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把箱子推到一边,打电话问李总的行程,秘书向夫人如实汇报,下午七点左右抵京。

拿起手机就放不下,章燕和这三天的工作虽然有人“代班”,处理得却很有分寸,不免她重新过一遍。她化个淡妆,出门和姜制片碰了个头,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家。

警卫员张志努力憋住话,车停在家门口还是没忍住:“章姐……”

章燕和奇异地有点感动,拍拍他肩膀,推开车门下了车。

刚拿到手的离婚协议随意扔在桌上,章燕和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任由思绪四处游荡。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她不怨天、不尤人。

章燕和想,可能是我自己笨。她进行深刻的自我批评,反省自己的矜持、沉默、压抑。两相对比,可能一开始的歧路只是少打了一个电话,慢慢的,异地前情,再也走近不了了。

我们应该多沟通。她得出这个结论,想出了神。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她等的人还没有来,章燕和给丈夫打了个电话。

电话自然是秘书接的,她不想跟秘书说这些家事,只问:“达康今天准备回家吗?”

那头却没答话,是李达康听见秘书的称呼,把手机要了过来,屏幕上亮着“妻”字。

“喂,燕和。”

“你今天早点回来行吗,我有事儿跟你说。”

李达康毫无防备地问:“什么事儿啊?”

“……我要走了,你回来签一下离婚协议吧。”

“签什么?”李达康皱着眉反问,一瞬间想起临行前吵的那一架,你当真的啊?我以为你翻过去了!这几天你都胡思乱想了点什么?

话筒里又传来妻子的平静声音:“你回来一趟吧,知道你忙,多晚我都等你。”

李达康砰一声把文件合上,站起来拿上衣服就走。

他进了家门一片漆黑,三两步奔上二楼,妻子的书房亮着灯迎他。李达康了解妻子,虽然自忖上次争吵是自己有理,却不敢当她口中的离婚是开玩笑,他呼了口气,做好哄老婆的准备。

他这样含笑进门,直让章燕和晃了一下神,她也笑一笑:“回来了。”

“嗯。”李达康刻意说些温存话,在她对面坐下,笑盈盈的:“我今天看你电影都三十五亿票房了,真了不起。”

三十五亿入不了李总的眼,章燕和领他的情,不敢当真,她斟酌着说:“上次吵架,我说了几句过分的话,我跟你道歉。”

李达康没接她的茬,目光从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上移开,抬眼看她。

章燕和把签好字的协议推过去,“我道歉的诚意。”

“咱们老夫老妻的,”李达康直视着她,表情凝固了,“不需要这样。”

“这样最好。”章燕和轻声细语,“你再也不用担心我做出什么事儿拖累你。对我,也好。”

李达康瞅着这个架势心里没底,又怀疑她这是以退为进,不敢轻易松口,怕后面还有一套组合拳等着他,半个字不提对错,只道:“咱们,前几天吵得是凶了点,哪儿有一吵架就离婚的?”

“我想离婚。”想字是重音。

李达康斩钉截铁:“我不想。”

他不是随波逐流身不由己畏畏缩缩的小男人,李副总这话当然有份量。把底牌亮出来,他也不再指望去“哄回来”,身子往后一靠,面无表情地目视妻子。

章燕和的表情比李达康更冷,她突然再不耐烦和他拉杂不清,干脆道:“我出轨了。”

“……你别跟我开玩笑。”李达康带点嘲弄,“你跟谁出轨?”你前几天才为了李英跟我吵架,今天就出轨?身边那么多警卫摆着看的?

章燕和看着他的脸,神与物游,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对的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本应是这个样子的。”

和错的人,就过不下去了。

她望着李达康,回忆着那一片深情,鼻尖酸楚,手攥成了拳头、指甲掐着手心,还是忍不住。眼泪砸下来,哭得无声,甚至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有泪水一滴滴连成了串儿。

章燕和感到自己的心在发抖,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们彼此相爱,不知道我们错过了什么,我也没有办法让你知道。

她也不去擦眼泪,再把离婚协议推过去,低低哀求他:“你让我走吧。”

李达康从来没听过她用这种声气说话,从来没见过她这种样子,脾气被她的眼泪压下来、浇灭了,一片茫然。

她这么一哭,李达康才慢慢相信了她说的是真的。

出轨了,所以这么痛苦吗?不知道怎么选择,我是两难之一?被警卫员发现了,所以赶着以退为进跟我摊牌?拿演技对付我?

他把事情分析个七七八八,脸颊抽动一下,脸色阴晴不定,一瞬间闪过无数危险的想法,恨得要命,心肝疼。

他冷眼看着她,终于拿哭戏精湛的妻子没办法,骂她:“别哭了!”

李达康满心烦躁,语速飞快,“我原谅你。”他把离婚协议推到一边,鬼使神差一般,握住她桌子上的手。

章燕和任他握着,面上犹带泪痕,嘴角却勾起一点弧度。

李达康躁郁的情绪无处发泄,看她笑了,知道这乱七八糟的一个晚上暂告一段落,立刻想踹桌子出门犯案。章燕和却把手慢慢抽出来,低低道:“他比你暖和。”

“章燕和!”李达康恨得要命,拍桌子站起来,俯视着这个羞辱他的女人,背光中脸色阴森:“他是谁?!”

李达康满腔烧心火烧昏了头,这些年他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一点?这么跟他摊牌是信任他下限比较高是吗?

章燕和被李达康盯着,看他胸膛剧烈起伏着,阅读着丈夫的身体语言——他很痛苦。婚姻这么惨淡收场,借口是过分了。她张张口,想承认自己是在胡说八道,还是咬住了下唇。

婚姻已经破败成这样,再加一个谎言是砸破最后一面完整的玻璃。所有错,都是我的。我愿意负全部责任。我跟你本来,就再做不成朋友的。

“达康,”她慢慢地说,“买卖不成仁义在。”

章燕和把签字笔举起来,“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跟你在一块,我就想起对比,我就不甘心。你别刺激我。我不甘心还能怎么样呢,只能躲得你远远的……

章燕和昂头看着李达康笑了一下。

……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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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骗人是不对的,好孩子不要学。

这俩人脑回路就不一样。尼康霸道总理A天下,章燕和在感情上不自信,就特别容易退缩,自己作。我要是尼康我能被气死,现在被气死,知道真相更要气死。

章燕和实用主义发言:只要你肯签字,我啥话都敢说,啥锅都愿意背。

这就是人物啊……【作者是无辜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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