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x李达康】十五、朝暮
毕业仪式与开班典礼在一个会议室，台上台下还是那些名签，宣传口的摄影机器都摆得一丝不差。除却横幅上差了两个字，属实是昨日重现。
李达康还被安排在杨红的左手边。
他看看旁边空着的座位，虽已尽全力，仍觉不够珍惜韶华。
杨红是在会议前才赶来入座的，李达康只来得及和她点一点头，便和全场一起起立迎接易副主席到来。
杨红手上抓着笔，心思分成两半，一小半听台上人主持毕业仪式，一大半想着和老领导方才谈话的内容，也许经济特区的工作可以开始做准备了……两半心思之间，她嗅到一丝烟味，杨红立时看了一眼李达康。
不是他身上传来的。杨红想起他已暂戒了烟，又想起他刚开学时的云遮雾绕，便把心思都暂放一息，略往左手边靠了一靠。
李达康立时也往右侧倾身，眼睛还看着主席台，耳朵已经准备好听同桌说小话。
杨红声音压得低低的：“以后少抽点烟。”
李达康嘴角挑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用气声回复她：“你也少吃安眠药。”
杨红坐正了身子，黑色水笔点了一下笔记本。李达康也严肃了神色，仿佛只是讨论了两句听会感想。
俩人就坐第一排正中，在易主席的眼皮子底下交头接耳，得数着字儿说。
毕业仪式上还颁发了评选出的优秀学员等证书，李达康和杨红一人领了一本，热烈的掌声中，本次进修班正式结业。
党校爱情故事，也至此终结。
李达康知道杨红散了会就要立刻奔机场，却没料到会场人物既多，两人一散会就被不同的人围着说话。李达康耳朵里听着甘书记几个人聊合作，正想尽快脱身去寻杨红，就见杨红接了电话又挂断，看看时间就要往外走。
李达康险些就要直接叫一声杨书记，以他们两个在党校的交情，在同学面前特意告个别是个正常事。想想又罢了，便是叫三声，五声，十声，也叫不回往新海的飞机。
身在情长在，汉东新海，他们各有归处。
海角天涯，他们的工作将写在同一页青史上。
杨红却心有灵犀一般，朝他的方向张望，排众而来。李达康立刻迎上两步，两人快速拥抱了一下，拥抱是礼节性的，互相轻轻拍一拍背心。他们对视了一刹那，杨红匆匆而去。
新海在西，汉东在南，往两处的航班不在一个机场，李达康登机时恰是黄昏，满天红霞。他往舷窗外望去，想着西北阔野千里，杨红的航班正驰往太阳的方向，迎着满天红霞而去，心头一时澎湃火热起来。
我最初一点丹心，化作天上红霞。
李达康想及此处，连忙闭目养神，三月来或日渐清晰或被勾去的工作思路在脑中不知疲倦地跳跃着，沉重的工作就在南方，李省长黑甜一觉。
飞抵京州时天色已然全黑，空中俯视灯光璀璨，李达康睡足了一觉，精神抖擞下了飞机，沙瑞金书记在机场跑道上等着他。
“您怎么亲自来了？”李达康快步下了舷梯，着实没想到沙瑞金亲自来机场接他。
“能不来么。”沙书记握着他的手不放：“我听说新海杨红书记差点要跟我抢人啦，我可不同意。”
李达康笑了：“嗐，您消息够灵通啊。上车聊吧。”
沙瑞金开了个抢人的玩笑，热烈期盼李达康的心情是一点不开玩笑的。汉东反腐成就高，经济也受了一点点打击，人事和民生纠缠在一起，沙瑞金在汉东半年，头发白了一半。也算中央体恤，把李达康给他搭班子，结果刚宣布任命就把人提去学习，沙瑞金两个担子一起挑，苦苦等着自家省长回乡。
“达康同志厉害啊，在党校学习，都抢来了五年计划的重点项目？”
“还没定呢，得您再敲敲边鼓。”李达康心情不错，“这就算是搂草打兔子。”
“这么说还有正活儿？”
“本来想明天上班约你聊，那路上就先说说……”
载着汉东规划的汽车开离机场，驶入繁华大道。
在李达康学习期间，后勤管理已经给李省长搬了家，如今就住沙书记旁边。从京州书记到汉东省长，级别升了，待遇也更好了。
李达康倒不在意新家增加了多少平米，有个地儿能睡觉就行，睡醒了工作，工作完睡觉，他的日子非常单纯，也非常快乐。
“哥，你脖子上戴的什么？”杏枝好奇好些天了，终于觑个空问出口。
“你才看见呐。”李达康摸了摸吊坠，玉石被体温暖着，手感格外温润。他的神色柔和了，告诉表妹，“这是救心丸。”
“装着速效救心丸？”
“嗯。”李达康说，“我要是嘎嘣倒了，你就给我吃这个。”
杏枝立时说：“呸呸呸，不说那不吉利的话。”
李达康看着她关切的脸，下一秒绽出一个笑来。
杏枝还从来没见过她哥露出这样好看的笑，正想再看看，李达康已经闷头喝粥了。
“对了杏枝，明天早上市场上新到新海的哈密瓜，你去买两个回来。”
杏枝第二天去买菜，顺路买瓜，果然买回来两个，切成牙儿端给李达康。
“说这是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不是一味的甜，还说这是运过来的第一批货。”杏枝虽然不知道为啥她哥点名要这个瓜，还是努力记下了信息复述给他听，说着自己也好奇，伸手取一牙儿准备尝尝。
“先别吃。”李达康按住她胳膊并掏出手机，“我先拍个照。”
杏枝：“？？”
李达康认真纠正她：“不是运来汉东的第一批货，是第一茬儿瓜空运来汉东。回头我把新海的新闻报道转给你看看。”
杏枝：“……”区别很大吗？
杏枝看他拍完照又按手机，小心地又取了一牙，踏实地吃进嘴里，惊喜道：“哎呀哥，真的好吃，你快尝尝。”
“那还能不好吃？”李达康发完消息也不等回复，放下手机，取了新海特产吃着。
“哥，我感觉你最近变了。”
“变了？”李达康心说巧了，沙瑞金和赵东来最近也这么说，“变得怎么样？”
杏枝立时答道：“变得会笑了。”
李达康一怔，哈哈大笑。
他也感觉自己变了，工作上更严肃也更松弛，生活上更认真也更快乐。
往日工作压力大，家里也不省心，一切压力和情绪都鼓鼓囊囊地堆在心里，只有抽烟的时候随烟雾飘出去几丝。汉东局势复杂，他害怕身边人暴雷的担忧和一点难免的名利心交杂在一起，不能完全实事求是，多少要委曲求全，勉强做到不进退失据。
而沙瑞金提灯执剑，以人民的名义澄清万里埃尘。行差踏错的里面蹲着，不作为的星星看着，以家国为己任的人已经从党校进修回返，有志气的青年人奔赴祖国一隅。今夜月亮又圆，清辉浩荡，省府才开了下半年经济工作的会议，新时代有新征程。
李达康如今再想未来，全无杂念，只想专心致志做好组织交付的工作。能如此单纯快乐做世上最壮丽的事业，实乃人生至幸。
有人遥遥关注他提笔写下的文章与他，他亦西北望，致以火热目光。余生长久，天涯芳草知音有。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