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梭】十五、喜锦衾之可覆
原来症结在这儿啊。
李达康哭笑不得：“你是说，我去了三天，就把你搞混了？”
你这是对自己多不自信！这话冲到嘴边，他看着妻子沉静的侧脸，心里头突然非常难过。
“我之前是没拦着你搬走。”李达康把老婆的心事捋清楚了，“我什么也没查出来，琢磨了一晚上，不管出轨是真是假，你是……真的想跟我离婚。”
“你外头真有人了我得继续查，要是没人我更得弄明白你为什么骗我。”他坦白，“我从头到尾就没给民政打过电话。”
章燕和回忆了一下，是真的：“你说你忙，糊弄我呢？”
李达康理直气壮：“拖呗。”
你章燕和想离婚关我李达康何事？
“燕和，你怎么想的啊，给自己泼那么一大盆脏水。”
章燕和说得轻巧：“从那边回来，根本不在乎你怎么看我了。”既然相濡以沫的结局已经破灭，再坏又怎么样呢。
“你不担心我做出什么事儿来？”
“你再有本事也首先要把奸夫找到啊。”
太天真了，李总语气微妙：“找不到奸夫还找不到你？”
章燕和实打实地愣住了，她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居然还有这个可能：“我没想过……”她犹疑着问：“你会对我怎么样？”
李达康反问：“我能对你怎么样？”他也往床沿上一坐，伸手环住妻子的肩膀，这次半点不担心会推开：“我不是当时就说了，我原谅你，我不但原谅你，我还反省自己。”
这话章燕和只信一小半，追问：“假如你找着了，怎么办？”
“按法律办，破坏军婚判几年？”
章燕和笑一声：“还要闹上法庭？”她推开丈夫，“其实，真要较真，我是出轨了。”
从来是贼喊捉贼。
“看见他第一眼我就特别动心。你知道那种感受吗？”她说，“多年梦寐以求的生活，连梦都不再有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触手可及，每一个细节都是对的。用尽所有的心力去维护它，想把自己最好的样子展示出来又担心过犹不及，连说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生怕撞破了这个梦，犹豫、忐忑、又幸福。”
“生机，你懂吗？我好像又回到了咱们刚结婚的时候，回到了我年轻的时候，甚至是，我爸妈都在的时候。真正的爱能让人返老还童，让一个黄土都埋在腰上的人变成一个笨手笨脚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姑娘，哪怕他把我当客人对待，我也很满足。”
“他的手很暖和，他给了我勇气，摆脱掉原来的样子，重新开始生活。”
李达康：……
李达康聆听着妻子的浪漫发言，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当场把自己告上法庭。
不是，他拉一下你的手，你就跟我离婚？？
最重要的是——“我们是一个人啊！！”
“不一样。”章燕和念起这些日子里反复在心中萦回的抒情诗：“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得！嫁给我你还成神女峰了。李达康头疼得要命，往床上一倒：“我可没你这待遇，我过去了就纯接受教育了。我跟那边的燕和赌咒发誓一定……”他说到一半住了口，长叹一口气。
我绿我自己！
“你别打岔。”章燕和把他拉起来：“起来好好说话。你也别笑我，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跟你说明白。”
明摆的事儿，她非要一生二，李达康也只能说：“我听明白了，我原谅你。”
章燕和知道因为出轨对象特殊，丈夫并不把这当真，她又从穿梭时空之前讲：“咱们过年吵完架我就想要离婚了。”
李达康债多了也不愁，连道歉都不上赶着张罗了，苦笑：“我那次伤了你的心。”
“我对你早就死心了。”章燕和说：“我也不是没感情就离婚的天真性子。就算……连感情和起码的信任也没有了……也就是那样吧。你说的都对，这个年纪了，你又是这么好的人，有道义讲良心，人中龙凤，就算，当个朋友处，老了也算有个伴儿。”
——直到你跟我吵架放了狠话，然后另一个我拉了你的手。女人心海底针，李达康终于把老婆弯弯绕绕的心海迷宫走通了，“欠债还钱，欠你的情谊，你让我慢慢还。”
章燕和却不想当债主，夫妻之间的事说不清谁对谁错。她自觉把话都说开了，从前的事情她也不想再提，摇摇头：“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见了。”
这话说得轻巧，李达康一下子想起了她眼都不眨说自己出轨的样子，自己老婆是个狠人。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呢。
李达康尽量把泛起的情绪都压下去：“燕和，咱们结婚十几年，就换来你这么一句话？”
“……我们还能过下去吗。”
“你不跟我过你还打算跟谁过！”李达康刚有点燥，想起老婆吃软不吃硬，本来打算跳起来，现在往床上一倒：“离婚协议我昨晚翻你抽屉找出来撕了，你想离再写一份有空去找我签字。”他签不签就是另一码事儿了，李总的签字值钱着呢。
章燕和冲他伸手：“你先把我钥匙还我。”
李达康拉住她的手，“这儿也是我家。”
“你真逼我换锁就太难看了啊，你放手！”
李达康当然不能放，一用劲把老婆拽到床上，在她生气之前说：“我记得我还在河东的时候，有一次我想你，半夜上高速来北京，开了俩小时，开到这儿来看你。还有印象吗？”
“……有。”
“我一直没想明白，你见到我来，到底是高兴不高兴。看着不高兴，又很主动。”李达康和妻子的鼻尖几乎都挨在一起，“就是这张床。”
时过境迁，章燕和跟他说实话：“那天我鬼迷心窍……想生个孩子。”
呆住的人变成了李达康，他本来只想说些亲昵的过往缓和气氛，谁知能问出这样的答案。
李达康二婚时新娘和自己都已经年过半百，他又不似章燕和没有儿女缘，从未想过他们两个还会有孩子。此时突然被妻子提出这个……概念，纵然结果不必问，心头还是惊颤。“你……孩子……”
“没这个缘分。”章燕和苦笑，点着他：“你看，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什么都没留下来，一点牵扯都没有，一晚上就能把婚离了。”
她伸出食指按住丈夫的嘴唇，眼里含了泪：“一碰就散了，谁也不指望谁。你何必，何苦，再拉着不放呢……”
李达康看着妻子哭，自己鼻头也发酸，他说最掏心窝子的话：“我不想孤独一辈子。咱们这么好，分成孤零零的两个人，你又是何必呢。你让我陪着你，要是你走在我前头了，我就按照你遗嘱，把你葬在南海……”
章燕和泪落如雨。
这世上的情人，说起死亡，谁能无动于衷？
李达康顾不上自己，先去给她擦眼泪。章燕和却推开他的手，环着他的肩背，伏在丈夫的怀里哭泣，头发扯疼了也不顾惜。
李达康把老妻抱个满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取了热毛巾给她敷眼睛。
章燕和做最后的警告：“达康，现在离了最容易最简单。再要往前走，走不好，就结仇了。”
“也有道理。”李达康这么说，手却抓着妻子不放，“狗屁道理。”
----------------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舒婷《神女峰》
之前说有条暗线，就是章阿姨对he达康的感情线~
连夜开车来京三十一章的甜向正文也有，但这篇说的河东旧事包括想生个孩子、遗嘱都来自三章be支线至亲至疏夫妻的情节。
本来大纲里这早晨达康被电话召唤走了一句话就完事儿了，卡了两天文，还得从这儿入手啊。
章阿姨浪漫主义，跟她是个狠人一点不冲突。
20200130改标题：从来是贼喊捉贼→喜锦衾之可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