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x李达康】六、相赠
二三十年前，照片需要时间冲洗才能送到每人手中。今夜，李达康刚刚回到下榻的招待所，照片原图已经发到了群里。
李达康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把合照保存了，便去洗漱。洗漱完，心中还是念着这个事儿，翻身坐起，连夜呼叫表妹：“杏枝啊。”
田杏枝这个点儿接到电话，有些紧张，赶紧问：“怎么了哥。”
没大事儿，找一张二十年前可能存在的合影。
李达康说：“应该相册里有，你找找。”
这哪儿找得着啊？田杏枝披着衣服，推开书房的门，给李达康打了个视频电话：“我一页一页翻，你自己看。”
李达康隔空翻了两本相册，终于找到了当年他还在金山当县长时在市里开会的合照。他自己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不知道是在忧愁哪件事。合照中唯一的那位女同志穿一身白色的西装套裙，身姿挺拔，扬眉若笑，正是杨红。
李达康让表妹帮自己用手机翻拍了照片，左右滑动着两张时隔二十年的照片，觉着杨红这些年风雨兼程，竟无半点老态，只那双眼睛更明亮了。
他想着，可能杨红自己也没有这张照片了，兴冲冲地把翻拍的照片给她发了过去。
十一点，杨红已经睡下了。
高强度工作几十年，杨红自有一套工作习惯，晚上十点半准时睡觉，早上四五点起床工作。她的生物钟，整个新海的同事们都是了解的。而且她浅眠，严重时要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轻易没有人敢打扰她。
这个点儿，出什么幺蛾子了？
杨书记闭着眼，从枕下摸出手机。
……只是李达康发来的一条消息。
李达康停留在聊天界面等回复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么做……有点不妥？似乎显得，太热情，太冒进？太冒失了！
对方正在输入。
心中有些懊悔的李达康精神一震，盯着手机。
杨红回了一个笑脸。
第二日一早，准备返京。李达康下楼吃早餐时，同学们已经到了大半，他往餐盘里拣了半根玉米几片红薯，端了一碗汤，也在团桌边坐下。一边吃着，一边去望桌上的人。
杨红面前的餐盘已经空了，正在慢慢剥红色的鸡蛋壳，感觉到这边投来的视线，倏忽抬眼回望。她对上李达康的眼神，平常地一笑。
李达康低头啃玉米，啃完了用纸巾擦手，想着她泰然自若的样子，笑了一声。他突兀发笑，聊天的吃饭的同学们都瞅过来。
杨红说：“达康笑什么呢？”
她代表大家一问，同学们也好奇地等他的回答。
“做了个美梦。”李达康信口说，“梦见在县里工作的时候。”
“没了？”同学们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不由奇怪，这就叫美梦？
李达康说：“醒来当大官了，还不是美梦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同学们都说，“美梦美梦！”
和谐的气氛中，大家登车出发去机场。李达康拣了杨红身边的座位坐，他们两个出入走得近，大家早就习惯了。
临出发前，当地的接待人员把洗出来的合照挨个发给大家了。
李达康把几张照片看了一遍，挑出唯一的一张两人合照，递给另一人：“给我签个名儿？”
杨红便执笔在照片背面写：赠达康同志，又签上姓名和日期。
李达康歪头看她写了文字，自觉自发地也从杨红那摞照片里把自己挑出来，也签了名字。
杨红接过交换来的照片一看，规规矩矩写着“赠杨红同志”，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
到了飞机上，就没人在杨书记旁边要她签字了，杨红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下了飞机一起回党校去，李达康重又挨着她坐下。
杨红仔细把李达康打量一眼，问：“怎么了？”
几小时前还是个气昂昂的勇士，突然就面无表情，变成了一只垂头丧气的小动物。
“……我女儿。”李达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也不是旁事，正与昨天还讨论的新闻有关。
西边重要邻国恢复了和平，中俄成为终极赢家，西北马上要热闹起来了。这样的重大利好消息，在李佳佳眼里是tg帮恐怖分子洗白。tg怎么能承认毁灭文明压迫妇女的极端宗教组织呢？居然外长还去见他？
李达康看了女儿的朋友圈，特意跟女儿私聊，苦口婆心地跟她解释，我们只跟合法政府打交道，一个组织如何成为本国合法政府是他国内政，阿国恢复和平稳定对我们边疆省份发展是有好处的……
呵！李佳佳干脆利落地把老父亲拉黑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被女儿拉黑了，父女关系向来紧张，李达康倒不为此生气，只是佳佳，唉，想法太偏激了。每次一谈及相左的政治观点，佳佳就暴力拉黑，拒绝交谈。李达康憋得肝疼，你爹我亲自给你上政治课，难道不配吗？你还要跟你爹比比政治素养？
涉及到自家女儿的“政治”，这些话谁都不好说，杨红既然问了，又恰好是阿国引发的事端，李达康一出口就憋不住，把这点烦恼都倾诉给她听。
杨红听完了，不以为意，随口说：“你女儿是嫌世界黑呢。嫌黑的人，总比嫌白好吧。”
李达康叹一口气，也就不谈了。
杨红想了些旁的事，侧头看刚强严肃的老同事因为女儿烦恼，从工作中挣脱出来到了生活中。一下子，更生动了一些。
杨红浅浅笑了一下。
旁边的这个人，也是她轻柔的一阵暖风，是生活一抹生动的颜色。不至于令人喜悲，却能在轻柔风中，略松心神，暂开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