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汉东】五
沙瑞金来吕州，考古李达康在其次，主要目的是来考察吕州市长易学x。
易学x拟提拔任吕州市委书记，程序已经在走。易市长上了这一步，按惯例，入常。汉东省委班子即将增添李达康书记的又一员大将。
“国富，你怎么看？”沙瑞金询问同车的纪委副书记田国富。
“这个易学x，当年替还是县长的李达康顶过雷。”田国富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向纪委书记示意：“如今李达康起来了，能不提携他吗？这不，眼看着入常委了。”
易学x替李达康顶雷的往事，是全汉东都知道的常识。这是对汉东王有功啊！连祁同伟都对易学x尊敬有加。李达康干遍汉东，论起“交情”“资历”，哪个老部下都不敢跟易学x比。
“但是同时呢，易学x踏实肯干，纪委从来没有收到过一条对他的反映意见。连吴质好歹还有人锲而不舍举报一些无中生有的事儿，易学x愣是一个没有。”
沙瑞金转而问：“最初提名易学x的，还是钱秘书长。你找钱秘书长交流过了吗？”
“交流过了。”田国富神色复杂，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说，“任何负责任的领导干部，都理应当提拔像易学x这样的干部。……不能因为他当过李达康的班长，就不提拔吧？”
沙瑞金只当没看出来田国富丰富的内心活动，应声接口：“是啊。他又不是李达康的老婆。”
田国富：“……”
沙瑞金微笑了一下，续道：“这位易市长，在处级的位置上蹉跎了很久……”
田国富：“是啊。李达康主持汉东工作以后，他三年一个台阶啊。”
沙瑞金无奈地看田国富一眼，后者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沙瑞金慢慢说：“我有一个疑问，当年在金山县，易学x是书记，李达康是县长。为什么是他替李达康顶雷，这是自愿的吗？还是有什么隐情？李达康有这样的魅力？”
月牙湖畔，被考察的易市长坦然承认：“我是为了保全李达康。”
两位纪委的同志没说话，易学x补充说：“也不是为了李书记，是为了金山县的百姓保全这样的好干部。”
他这样承认了，确认了一头，沙瑞金反而豁然开朗了。
易学x自愿替李达康顶雷，不是后者依仗赵立春逼迫，不是“利益交换”，所以赵、李无需补偿，所以易学x“蹉跎”多年。
一切都通顺了。
沙瑞金泛舟月牙湖，湖上的风带着水汽，呼吸一口，神清气爽。
哦对，还有个事儿。
“听说湖边儿建过一个美食城？”
“沙书记说的是赵老书记的儿子赵瑞龙建的美食城吧。”
“是。”
“早就拆了。”
沙瑞金含笑问：“既然建起来，怎么又拆了呢。”
“当年就不应该建！”易学x知无不言，只想赶紧把以前这些破事儿交代完。“当年老书记拉着达康的手说，我只有一个儿子。达康也握着他的手说，三百万吕州百姓也只有一个月牙湖。”
“这么说李书记没批？”
“他是坚决反对。”
所以当年李达康调到了林城，现在赵立春向中央推荐由高育良接任汉东省省长。
“怎么又拆了呢？”
易学x咧嘴一笑，娓娓道来：“几年前我着手治理月牙湖，李书记专门打电话询问了老书记的意见。老书记是支持我们的。”
沙瑞金俨然地点点头，他俩身后的田国富，已经笑了。
易市长意犹未尽，感叹道：“老书记深明大义呀，还责令赵瑞龙，把美食城的拆迁款拿出一半来设立了月牙湖环保基金。现在的月牙湖生态公园，也有老书记的贡献啊。”
搞好一个全省闻名的生态公园，不是有湖就行的，需要当地下大力气，例如易学x方才详细介绍的水下生态系统。这要有干活的人，如易市长和吕州人民；要有支持，如李书记；还要有钱，如赵瑞龙。
田国富说：“易市长，我们可以把你方才的话当成是一种反映吗？”
“可以。”易学x干脆利落地交了底，“李书记嘱咐过我了，但凡是您问的，知无不言。”像赵立春握着李达康手说的话，他怎么可能在现场听见，自然是有人喝多了转述过。
易学x道：“也没什么是不能说的。对党组织坦白忠诚。”
他说这句话，不是打趣，不是说一句俏皮话，是很诚恳自然的。
沙瑞金望着这个憨厚朴质的干部一笑，和易学x握手道别。
回程路上，田国富评价说：“易学x跟李达康，怎么说呢，不太像是一种人。”
“比如说？”
“李达康对纪检工作可没有易学x这么看重。”
“哎。”沙瑞金说，“李书记对纪检还是很重视的。”
田国富反口说：“那是对你重视。”
被重视的沙书记没法接话了。
沙书记当面见一次易学x，感慨也颇深。
易学x是踏实官员，不会走跳，一看就不是能上领导家门拉关系的老实干部。同时呢，易学x又不是李达康。
李达康的本领能耐，如锥处囊中。
李达康哪儿需要搞关系，李书记是齐天大圣架筋斗云的范儿。
易学x这样踏踏实实的优秀干部，就需要更公正的组织部和纪律监督来保证自己的“利益”。
正因如此，易学x之于李达康，没有那么强的“依附性”。沙瑞金散漫地想，就比如说吧，如果自己是省委书记，也是会重用易学x的。
如果李达康麾下都是易学x这样的人，汉东帮云云只是自己有罪推定的笑谈了。——只有利益来往紧密，才可能是一个权钱交易集团啊。
事情再复杂，也是有基本逻辑的。李达康对他的重视和大力支持，本身就是李书记坦荡清白的证据。
沙瑞金跟田国富开玩笑，“咱们来这一趟，一事无成啊。”
在开搞汉东王问题上，碰了个大铁壁，迎头溅了一身富含氧离子的月牙湖水。易市长霁月光风，李书记知人善任，显得他俩像个存心不良的反派。
“书记，”白秘书拿着手机递过来，“安省长的电话。”
安副省长，兼公安厅长，兼追逃小组组长，打电话是来通报消息的。挂了电话，沙瑞金给田国富转述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丁义珍抓回来了！”
田国富眼前一亮，不由说：“汉东的水，也许没那么浑呐。”
沙瑞金却叹气：“侯亮平你还记得吗？”
“被李达康霸道否定的那个反贪局长？”
“据初步调查，侯亮平和丁义珍一起做过煤矿生意。”
吐槽李达康一言堂的田国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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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早争上风，世道就早好一点，老赵说不定还不用进去呢。
